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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软刀子杀人!徐蕴昌暗忖父亲哪里拿得出这笔钱,即使变卖家财,也凑不齐呀,便说:“小本生意,哪里有那么多钱!”

        “没有赎金,别怪我们不客气。”“不客气又怎样?”

        “那就——”林老板把手一砍,那分明是“撕票”之意。徐蕴昌冷笑着说:“我这条命,可不止五根金条吧!”“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斗胆请教林老板,这幅《吹箫引凤》是世传还是买来的?”“哦——你倒识得这画!买来的,你想买吗,谅你也买不起!它花了我六百大洋!其实价格不止于此,卖主急等钱用,才贱卖的。”“哼!六十块大洋卖与我,我都不要!赝品——假的!”徐蕴昌口气如此肯定,出乎林老板意料之外,惊诧之余,便问他何以见得?

        徐蕴昌不慌不忙地说:“这裘鹰是明时‘四大家’代表人物之一,以工笔浓墨重彩见长,他既工设色,又善水墨白描,论画者说他‘发翠豪金丝丹缕素,精丽艳逸,无惭古人。’裘鹰因为少时当过漆工,特别注重色彩,他的画鲜艳明朗,不同一般。仿作得虽是刻意追求色彩,但笔力不逮,线条显得拘谨。这是就整幅画的气韵推断的,此其一;话说回来,若仅凭气韵,也还没有十分把握,因为同一个人,青年时的笔法自然没有中壮年的圆熟老到,生涩拘谨也是常有的。破绽就出在他用印上,裘鹰字实夫,号中洲,这‘中洲山人’的图章,是他四十岁以上才用的。请林老板想想,这青年时期作的画,用上中壮年后才启用的印,这是仿画者的疏忽。他这疏忽也就留下伪作的证据。”

        林老板立即十分懊丧地说:“这么说这画毫无价值了?”“有价,但值不来六根金条。据我推测,这画大约在清朝后期中由人冒名仿作,流传于世的。至于为何推断成于清末,这得从用纸、墨、装裱用绢等诸多因素来推断,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得明白的。林老板是行当中人,想来不用我饶舌了!”

        林老板沉思有倾,说:“徐先生所言确有道理,我不明白的是,你年纪轻轻,读的又是西式大学,何来如此造诣呢?”

        “说来惭愧,家父是四川有名的裱画师,经他手修补过的名作以千百计,我自幼耳濡目染,拾人牙慧而已。若是林老板不介意,我倒愿效犬马之劳,权当将功补过吧!”徐蕴昌讲出刚才想好的话,静等对方答复,他知道这是自己解脱困境唯一的机会了。

        “好!”林老板眼里露出意外的惊喜,“先试用你三个月,只要有所作为,一切继往不究!”

        二人一拍即合,林老板庆幸自己意外地获得一名鉴赏字画的行家,徐蕴昌庆幸自己绝处逢生。当然,事后许久他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三姨太”,那不过是宝昌阁花小钱请来的妓女,他们用这种法子,在江轮上宰了不少好色之徒,狠发了几笔厚财。

        三个多月,徐蕴昌尽心尽力,不敢怠慢,确实为宝昌阁作成了不少生意。因是战乱之时,许多收藏字画的人,都急于出手,换取现洋,以备急需之用,福昌阁趁机杀价买进,的确获得不少珍品。这一来,为辩真伪,徐蕴昌的鉴别就显得特别重要了。但他不明白,林老板对珍品只买不卖,何来如此雄厚的资本?直到有一天,林老板把他引见给日军驻汉口的最高长官龟田,他才恍然大悟,明白宝昌门牌号不过是日本人掠取中国文物的幌子而已。

        当面和日本人打交道,徐蕴昌一口流利的日本话起了大作用,他深得龟田赏识,不久就被任命为宝昌阁襄理。继续从事为日本人巧取豪夺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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