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抱头痛哭。王卓如紧紧地抱住丁信诚。口里一直埋怨着他,诉说他弃她而去之后,她那风雨苍桑的经历。
丁信诚将王卓如扶坐到椅上,然后,便对王卓如剖开心扉地谈到了他及罗苡的坎坷遭遇,以及多年失散的牵挂。
他说:“卓如,你是我喜欢的女人,在我生命的进程中,自小至今,不管天上的敌机在上海丢下多少炸弹,我想到的只有两个女人,第一个是我心爱的罗苡,她是我的妻子,为我生了两个小囡,婚后两年就失散至今,快十年了,不知她的下落。我一直在寻找她。第二个就是你,你是我喜欢的女人,我曾试图爱过你,然而,我爱你的心扉却启不开。只有罗苡,用她热情与朴实的美丽,打动了我的心,使我们鸾凤合鸣,结为伉俪。既然我已经娶了她,在还没有确认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一定会等待她的消息。卓如,你就原谅我吧!是我害了你,如果没有我丁信诚,也许你没有今天这样的结局。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凄风苦雨的晚上,我们竟如此见面了。是缘分?是情感?是报复?是造孽?还是尘世之外那主宰一切的上苍对我的惩罚?我说不清。卓如,下山吧,跟着我,到眉县,到重庆,我家人都在那里,家父的生意虽然不比上海大,但在重庆也还屈指可数。我诚恳地希望你和我一起下山,现在就走!”丁信诚,自罗苡和他失散之后,自丁家和他失散之后,自他在战场上负伤之后,他都没有掉过一次眼泪,惟有这次,他和王卓如在尼姑庵中的邂逅,令他热泪盈眶。
王卓如听完了丁信诚那一片肺腑之言,哭得更伤心了,她知道,眼前这位男人,是她自幼儿时代就一直崇拜和爱戴的人。在她一生中,她曾为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在异国他乡熬过了多少岁月!她不能失去他,她不能没有他。如今听了他那一番既是有理又无理的爱抚之言,王卓如既高兴又伤心。她知道自己无法取代罗苡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无法挽回眼前的男人,无法倒入眼前男人的怀抱。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已永远不属于她了。她无法使他的心真正回到自己身边。
她说:“小开,我是一个死了几次的女人,为了能生存下来,唯一的希望是要见到你!今天我能和你重逢,尽管是在这佛门圣地,在这灯残人稀的大山之中,我也感到十分高兴。能看到你健康安全,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我既心如枯井,看破红尘,进入佛门,再没有重返凡俗的道理!我不能随你下山,作为朋友,我只求你办一件事,请你到上海后,无论如何要将十恶不赦的汉奸徐蕴昌除掉!本来,出家人不该再留风尘的恩怨,但除掉祸害于民族、于国家都是有利的,也解了许多中国人心头之恨!最后,祝你早日找到罗苡全家团圆,幸福。”说完,王卓如在那件深灰色的袈裟里,取出一支派克金笔,送给丁信诚,说:“这支纯金的派克金笔,是丁伯母在十年前送给我的,这支笔是你丁家订媳妇的订婚礼物,是它给我精神支柱,它一直是我的希望。我一直瞒着你,你父母也一定瞒着你。现在,物归原主,望你好好的珍惜它。”
丁信诚接过那支沉甸甸的派克金笔,心中不禁涌动起那一段岁月充满爱恋的涟漪。他仔细地看了一下,惊诧了。这支笔杆上刻有一个“鸾”字,和他那支派克金笔完全一样,只不过是他的那支刻有一个“凤”字。这是一对鸳鸯笔,只是他的那支笔,在南京时就送给罗苡了。他手执这一支还未寻找到另外一支的鸳鸯笔,就像失去雁群的孤雁,想追寻失落的幸福。
那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那是一个没有呼吸没有爱情的夜晚。仿佛来自尘世之外的钟声,召唤着丁信诚与王卓如依依不舍地含泪而别。
丁信诚不知道是怎么走下山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住所。那几天,他浑浑噩噩,心神不定。
四川黔江县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外面的世界怎样了,罗苡在学校里不太晓得。她寄到上海的信也多次被退回。
由于思念丁信诚,她厮守儿女,拒绝了外面多少媒人的介绍及男人的追求。她只盼丁信诚会回到她的身边。那夜,她从箱子里拿着十年前丁信诚送给她的一支派克金笔,细细地端详笔杆上刻着的“凤”字。想到了笔的主人就像一支飞在天边的凤凰,还未归家。想着想着,她已入梦,她在甜甜的酣睡中,梦见信诚回来了。他神采飞扬,带着往日的笑脸,伸开双手拥抱她及两个小囡。罗苡唤两个孩子叫他爸爸。
孩子们不认识他,陌生,腼腆,不习惯叫爸爸,呆呆站着。信诚走近两个孩子,先亲女儿以信的脸,后亲儿子以诚的脸,一手挽一个在笑。孩子们也亲热地依附着他,终于喊他爸爸。他们的眼目相对,笑若桃花……而后,在卧室中,只有她和他两个,信诚拥抱她,吻她。在她的额头,她的面颊,她的嘴唇上疯狂地吻……他吻遍了她的全身,她兴奋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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