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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硕士期间相对本科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很多,那时有几个长寿老乡来往b较多,主要是三位:何遥、李敏和徐建新。李敏和徐建新与山丰同级不同班,他俩同班,因此,山丰对他俩的具T情况不是很了解。李敏本科就读於清华大学,後来在中科院读研究生。徐建新本科就读於西南交通大学,现在分配到铁道部研究院工作,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成功,因为从四川一所大学分配到北京城里的科研单位,难度很大,当时,即便北大、清华毕业的四川学生,要留在北京工作,都很困难。何遥b他们大,是山丰高中同学何咏志的哥,从重庆医科大学毕业后,大概是研究生毕业,来到位於北京海淀区温泉乡的x科医院工作。李敏家是县医院傍边的菜农,也是县城的孩子,山丰和他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只是未曾同班。山丰和李敏已经b较熟了,他在清华上学期间,经常来北大找山丰玩,他觉得清华气氛压抑,只有来北大,才感觉到自由的气息,才得到真正的放松。不过,他俩X情不是很投合,李敏喜欢装出粗人的形象,山丰更喜欢温文尔雅的待人接物方式。何遥和徐建新来自长寿下面的乡镇,不过感觉家里不是务农。

  那个时代,城里人和农村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皮肤、衣着、举止、谈吐、气质太不一样了,简单地一个形容词就是农村人「土」,城里人「洋」,土和洋之间可以分好多等级。从土到洋的顺序大致是:完全种地的农民、在乡镇场上居住的农民、县城边的菜农、县城人、小城市人、省会城市人、直辖市城市人。举个例子,大T是:涂家老湾人、八棵场人、县医院边菜农、长寿城关镇人、涪陵市人、成都重庆人重庆一直是四川经济居绝对领先地位的最大城市,那时大家感觉,重庆地位实际b省会成都还略高一点、北京上海人,北京上海处於洋气鄙视链的顶端,当然如果京沪还要细分,一般公认上海还要更洋气一些。他们四个,当时在北京,都属於乡巴佬,所以彼此认同的是「长寿老乡」,没有农村城市的地域之见。

  这里顺便谈谈山丰对分数的观点,山丰在小学、初中,还是唯分数论,也就是觉得考试分数越高越好,分数是衡量学习成果的唯一标准,进入高中後,也就是山丰前面讲到,山丰似乎进入了一个自我觉醒的阶段,也就是俗称的「叛逆期」,当然山丰不这麽认为,因为叛逆期似乎是一种为叛逆而叛逆,被社会大众标签为一个贬义词,而且叛逆期的行为多半随着年岁增长,又会自我纠正回到叛逆前的状态。山丰觉得山丰不是这样,山丰反思、叛逆後,那些不太被老师、家长看得上的山丰认为的正确做法,至今仍然坚持。高中时期,山丰对分数的看法就有了很大变化,分数并不能全面准确地衡量一个人的学习质量和真实水平,那是无法进入你的内心的外面的人需要的,自己的内在良心才真正知道自己的水平。山丰高中起,每天的学习,山丰觉得第一重要的就是要对得起自己内心的拷问,这一天是不是努力了,是不是真的有所收获,内心最清楚。当然,通常情况下,这样自然而来的分数不会低。所谓「不问收获,但求耕耘。」另外,高中阶段,山丰慢慢认识到,许多书本上的内容,课堂上讲授的内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人类的真知灼见,政治课上的一些说教,历史书上的一些谬误,甚至语文课中的一些赏析,都大有问题,绝不能毫无批判地全盘x1收。而这些正确做法几乎必然带来一些分数的损失。所以,山丰在高中阶段,哪怕面对高考,山丰的观点都是,首先分数要足够高,要高到不失自信,高到被人尊重,高到确保进入理想的大学和专业;其次,不要为分数所奴,没意义的分数可以不要,空出时间去追求b考试范围更广阔更深远更有价值的知识。

  何遥所在的温泉乡,虽然与北大清华同属海淀区,却是真正的农村,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他让他们三个在北京城里生活的孩子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记得那时过节放假,他们一般都约着去他那里。他们一般骑自行车过去,大约1个半小时。一路树木繁茂,小河相伴,山丰还依稀记得沿途经过的许多小地方的名字。

  单位给何遥分配了单人宿舍,而他们三个都还住集T宿舍,到了何遥处有种自由天地任挥洒的感觉。而且何遥非常好客,且能g,他们在他宿舍做饭、聊天、打牌、听音乐等等,然後外出羽毛球、登山、嬉水、散步等等。晚上就挤在他的宿舍睡觉。意想不到的是,何遥是山丰遇到的第一个现在所谓的「文青」,他有很多英文歌曲和一些摇滚歌曲的磁带,像什麽卡朋特、猫王、等等都是他给山丰介绍和推荐,这些东西通常是北京等大城市孩子才知道的。山丰後来还努力尝试沿着他给山丰的那一点启蒙探索广阔的英文歌曲世界的魅力,但山丰发现,音乐与文学很类似,母语和第二语言存在难以逾越的屏障,就像山丰难以进入英文诗歌、散文、,英文歌曲的欣赏山丰始终有种「隔靴搔痒」的仅此而已,难以获得中文歌曲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无限感慨。何遥个子最小,可是他的羽毛球打得极好,在玩耍中,他不断教山丰一些技法,他也是山丰的羽毛球,甚至T育运动的啓蒙者。总之,研究生阶段,尤其在何遥处的玩耍中,开始嚐到一些人间烟火,不似以往,只有读书,也似乎在为出校园後的人间生活做一些准备。

  李敏喜欢显示粗犷的情谊,而他们当地人展现朋友间特殊情谊的最自然做法就是叫人昵称,其中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将双名简化成单名,另起一个单名,或者删除双名中的一个字。李敏叫山丰「涂毛」,叫徐建新「徐新」。「毛」是四川流行的普遍的对男孩的昵称,几乎家家户户都用来叫自家男孩,山丰在家父母这麽叫他和他弟,只是加入排行顺序,以示区别,於是李敏等高中同学也跟着这麽叫。後来,大学同学听到了,也这麽叫。徐新对待生活b较实际,有时让山丰感觉到他与人交往中的计较,是不是值得交往?是不是对自己有用?李敏则介於其间。不过人各有志,无关对错,山丰和何遥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李敏、徐新开始知道人间世故,大家相互理解,君子和而不同,总T而言,在一起大家都能各有所得,一起快乐。

  最初他们都还是意气风发,山丰如愿考上北大研究生,选择的研究方向也是自己的首选。李敏虽然没能获得清华本校的研究生资格,但去了中科院,也还不错。徐新分配到很好的单位,据说领导很器重,前途无量。何遥稍微差一点,在京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毕竟到了北京,以後还有很多机会。他们那时聊得最多的还是找nV朋友的事,他们三个都不喜欢说自己的事,但也许他们确实没有什麽事,何遥其实b他们大不少,但总是yu言又止,他的名言是,「猫拉屎,最好自己找块土埋起来。」而山丰当时正好和夏芸交往,李敏和徐新与她同班,山丰如此强烈地喜欢着夏芸,也如此急迫地希望多听到了解她的人多讲讲她的故事,因此,山丰很喜欢和他们聊夏芸。但是,大多数时候,只是山丰讲的多。山丰那时其实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了山丰无法把握自己和夏芸关系的未来,尽管自己是非常喜欢她的,但太多的因素不是山丰能掌控。对自己的不太满意、对自己的前途不定、对自己理想的憧憬等等,都让山丰觉得无法把握她。把她握得太紧,如果山丰自己终归平庸,未来会辜负她;对她放手不握,又非山丰本意,且现在就会伤她。慢慢地,山丰才有了放开两人束缚的想法,给双方自由,既不耽误她,也让自己没有包袱地飞翔天空。山丰的这些心境都一五一十地详细讲给他们听,山丰不知道他们三位听众的心情是什麽,何遥总T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李敏和徐新很少搭话。山丰的讲述中也许不自觉地带着某些不成熟的夸耀,他们总是试图降低山丰的兴奋,甚至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很大的冷淡,他们反覆强调,他们觉得夏芸很一般,按他们的原话是,「幸亏不是我们喜欢的类型。」要麽就是劝山丰,「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这好像是当时一首颇流行的歌曲中的一句歌词。山丰不知道他们是否说的真心话,山丰甚至有些生气,认为他们并未真诚待山丰,更没有真心为山丰出谋划策。进入研究生三年级的第一个学期,随着山丰和夏芸的分手,山丰的故事没有了,山丰的心情也变得低落,山丰也似乎初嚐人间世故,而且学业、毕业的任务变得很重,他们聚一起就少了,聚一起聊的话也少了。山丰後来知道他们那时各自开始找nV朋友,只是他们依然什麽也不讲。何遥好像也想离开那个荒郊野岭的单位,跳槽到城里的医院,慢慢地,他们的聚会就没有最初那麽单纯好玩,只是更多一些私下单独联系。徐新据说,大概是李敏告诉山丰的,找了一个单位领导的nV儿,算是跃过龙门,前途大好。李敏和何遥,山丰不太清楚,估计也有nV朋友了。李敏也是很实际的人,应该没有类似山丰的那种虚幻期,应该一开始都知道如何找实在的人,做实在的事。何遥与山丰类似,有点文艺青年的虚幻,可能还在跌跌撞撞的试探中。

  何遥来北京工作不久,他们又知道了一位高中同学也毕业分配到北京工作,夏眏,一位nV同学,从重庆的一所警察学校毕业,分配到北京清河地区的一个警察学校当老师。清河离清华不远,别看现在很繁华热闹,那时与温泉乡几乎一样,完全是农村,他们本以为能够分配到北京工作,是一件很难得、很值得祝贺的事情。他们去见到夏眏後,她满脸的不开心,她说她完全不喜欢、不适应北京,还是喜欢四川的生活环境,而且她有男朋友在四川等着她。夏眏其实和山丰很熟,她父母在电影公司工作,与关毅父母同一个单位,都住在电影公司的家属楼,山丰去找关毅玩,总能遇到夏眏。夏眏小学、初中都和山丰同班,班主任老师都很喜欢她,小学夏眏是班里的第二大官——副中队长。第一大官锺健在班里管人很厉害,不苟言笑,大家都有点怕,但是夏眏恰好互补,总是笑嘻嘻的,对同学们很贴心细致,在班里人缘很好。山丰小学有点小调皮,「Y到Ga0」,这是班主任老师常批评山丰的话,夏眏对山丰挺好。到了初中,夏眏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夏眏肤sE稍微有点黑,但其他方面挺漂亮,说话温柔好听,X格也有nVX的温柔,感觉是标准的居家过日子的贤妻良母。中学后,听说夏眏的成绩一直也不错,锺健後来没有什麽消息了,山丰猜测可能成绩b较一般了。夏眏在她住处招待过他们吃饭好几次,但後来听说她一直忙着调动工作回四川的事,慢慢就没有什麽联系了。刚在北京见面时,惊讶之余,山丰也曾迅速在脑海里闪想过是否有和夏眏的可能那时就是这样,遇到每个初看不错的nV生,都会迅速地闪念一下与她的可能,甚至外出偶遇一些地方,也会迅速闪念留居此地的可能,但立即排除,有时没有什麽道理,或许预料自己将有一段漂泊,漂泊的人不配Ai情。或许有了夏芸这个标杆,山丰再看其他nV生都觉不甚了了,夏芸不仅是外表,身上的那GU矜持清冷凛然自傲的气质也更x1引山丰。

  研究生三年级,大家都为生活所迫,基本不再聚会一起玩了,相见也没有什麽可说的了。山丰对学术研究感到失望,不是山丰想像中的思考一些大问题,写一些大文章,而是做一些类似输入的简单事情,然後学会学术圈里关系的经营,获得一些名义上的提升,这不是让山丰觉得快乐的事情。山丰自己基本下了决心,不继续读博士,不做研究,到学校外看看这个世界。最後一个学期,山丰忙着找工作、做毕业论文,上机写代码,找bug,写文章,全身心地投入,突然听到李敏传来一个消息,何遥得了一种传染病,不久听说李敏和徐新也得了这种传染病,他们更不能聚会了,最後找工作,山丰选择了位於广州的南方航空公司,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山丰童年、少年为之奋斗的地方,离开了一生的JiNg神家园。山丰没有留恋,作为JiNg神家园,已经永驻山丰心中,作为物理的生活家园,山丰并不喜欢。山丰也没有盼望离开,山丰在这里生活了7年,彻底告别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山丰从四川一个很小的地方来到国家的中心,山丰认识的人99%都还在山丰来自的那个小地方,尽管在北京7年,山丰结识了同学,大家都处於各自的对未来迷茫的时期,大家各自思考着走好自己的路,山丰在北大认识的老师,都是很纯粹的师生关系,山丰也一直很小心地维护着个人的和尊严,追求的是「特立独行」的生活,当山丰决定走出校园,身上唯有北大的光环,山丰本不企愿大富大贵,但对衣食安足充满信心。山丰清楚地记得,离开那天,行李很少,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平静地步行出北大南门,乘坐去机场的公共汽车。